霧裡遺世的愛情

文/ 張記璋、陳俊榮

 

陽光從綿密的葉縫中流洩落地,用不同的形狀樹影鋪滿整條綠色隧道,開著車尋向來時路,落在身後的陽光剛剛才倒影在車窗前,我一路向前它就一直向後。緩慢的陽光陪我穿越時間沙漏,置身這條綠色隧道彷彿進入時光的記憶裡,沒有人知道,今天我要回家,包括我七十的父親,如果…他還在的話。

順著路途指標我來到尖山埤門口,卻是大門深鎖,門柱上五個漆金大字「尖山埤水庫」直挺挺的鏤刻在牆上,斗大的字目不暇給地送往迎來。站在一旁的身影更顯渺小,現在的等待變成滄海桑田,我歷經三十八個年頭,回到我小時候的故鄉,但,到了家卻開不了門。

任憑年紀如何增長,潛藏在內心深處的鮮明記憶如樹影閃爍,不時綻放,不停搖曳,就連小時候被鎖在門外爬牆鑽洞的入門內方法似乎都不曾忘記。盡管路旁的指標清楚的指示這裡已成為一處渡假村,往下方走才是大門口,但兒時的翻牆動作讓我有征服高聳入內的快感,我想趁現在四下無人,尋找兒時記憶。

小時候我和爸爸在門禁後回到這個大門口,都是爸爸先爬進去牆內,我學他攀上牆頂,等我奮力地露出了頭,他再手舉高高地接我下來,他厚實的雙手擠著我的雙臂,我感覺到一股力量就這樣把我整個身體頂了起來,然後他手勢一轉,瞬間我已經跨坐在爸爸的脖子上,他就這麼穩穩地牽引著我,我的雙手手心貼著他的手背,小手拉大手,我們一路哼哼唱唱回家。

這裡的夜晚常常飄著一層層的薄霧,空氣裡有山嵐的味道還混雜著父親的髮油氣味。

爸爸你怕黑嗎?

我打仗時從大江走向大海,什麼沒見過,女兒啊!不怕,爸爸在這裡。他的聲音在這夜晚特別宏亮。

爸爸是我的救難小英雄。

我們家很是特別就住在水中央,湖心一點,就是我的家。

這裡有我們一家三口共同的生活點滴,再度踏上這塊土地,一種近鄉情怯的傷懷,浪來潮去。夏天裡的蟲鳴鳥叫恰似我童年的呼喚,曾經在繁星點點的夜晚,舉頭望月,爸爸說他的母親喜歡明月高掛的夜晚,因為她老人家怕黑,有了月亮她整晚都不想睡。父親也不想睡,她知道遠在千里之外的母親望著月亮會想他。

曾經在濃霧罩頂的河畔邊,聆聽父母的攜手天涯為愛私奔的狂想。

天涯海角,生命被趕到最後界線,一切的一切才會變的深刻。

這叫做霧裡的遺世愛情,爸爸摟著我們母女倆說

家,我回來了,雖然,走的有些慢。

邊坡上的蟛蜞菊拉出一大片綠油油的畫布,從這一方沒入彼端,點綴其中的小黃花,堅強地和這片綠意對抗,討喜的終究是它,一朵朵的小黃花。

循著邊坡上的之字石梯我扶著欄杆往上走,上頭有個花棚歇息亭臺,登頂後不見花棚桃紅柳綠,但見雄麗壯闊的山光水色,一如我當年離家前的回頭一瞥。眼前山巒疊翠,邐迤數里,或有起伏綿亙之意,時有誰與爭鋒之景。

風月無邊,庭草交翠。

母親喜歡站在這個花棚亭臺裡讚詠這片灑落人間的秀麗山水,他的家鄉門前沒有一灣小溪,更沒有河畔垂柳;鄉關遠處只有城市的車馬喧囂,還有父母望女成鳳的企盼。為愛攜手天涯是自私的決定,也是無法回頭的想法。寄情於美麗山水間,是對鄉愁的補償,面對異鄉的山水容易讓人連結自己生命的起點,母親一生的美麗與哀愁,從父親給的愛開始,不曾結束。

父親用濃濃的鄉音告訴母親:誤妳的一世愛情,我們從這裡開始。

幸福的對面不就是悲慘嗎?母親說。

一甲子的愛,匯流著幸福與悲慘,時有冷與熱的交替。

平台上有棵大榕樹,遮蔭著一顆傳說的未爆彈,我等不及找了石頭用力敲了下去,鋼瓶聲拉的又長又響,迴盪在這個秋天的午後。小時候和爸爸的約定是連續敲兩個聲響表示離家上岸之後先報平安,要出遠門。

那敲三個聲響呢?我望著她說

那就表示你外出平安歸來,我這個救難小英雄就會駕著竹筏,上岸載著我這個美麗的小公主回去城堡,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她抱起我在半空中繞圈圈,我們父女的笑聲彷彿像跳耀的小鳥叫聲。

想起五十年前的約定,我,今天要敲幾聲?

圓錐錐的未爆彈裡面裝載著不是可以毀滅萬物的火藥,而是父親滿滿的愛,我來去人生之間因有這份承諾而安定實在,牽絆著我這個異鄉遊子的靈魂又豈止是親情的牽腸掛肚;還有那三個聲響之後,越走越近的孤筏身影。

愛的容量無限,是爆不開的。盡管記憶裡一直汩汩出現的愛。

父親的所有顛沛流離,一路從大江走向大海,最後落腳這片雄麗壯闊的大湖。

問他想回家嗎?

這不就是我的家唄!他答話時的眼神像這片午後的湖面一樣寧靜,湖水上飄流著百年的藻苔,靜靜地徜徉。

站在榕樹蔭影下眺望我的老家,怎樣凝視也看不到,我想進門看看門柱上我寫上的「爸爸是我的救難小英雄」那些字還在不在,爸爸還在不在乎。

太久沒有回來,彷彿在索解迷宮,一步一階,走的是當年離家的路,那時身上的細軟無數沉甸甸的,為了趕搭新營的北上火車,趁著朝露迷濛夜色還沒退盡時分,沒有隆重的不捨,就這麼踏上流離之路,這麼潦草的離開,沒有告別。光陰荏苒,三十幾個年頭過去,朝如青絲暮成雪,愴然飲泣的白髮老人回來做正式告別,向我的父母,我的童年,我的家鄉,告訴他們當年的我不該為愛癡狂負氣離家的。

想起五十年前的約定,我,今天要敲幾聲?

爸爸!你還在那裏等我嗎?

這網路流傳的故事隱藏著一段大時代裡的小人物令人聞之動容的愛情故事,也讓我重新回想起「尖山埤水庫」這初戀約會的地方,上網去搜尋後發現已轉型為「江南渡假村」,經再度舊地重遊已相距超過20年,感慨歲月的流逝,昔日的印象早已消失無影。轉型後尖山埤江南渡假村,利用尖山埤「尖山煙雨」景觀宛若江南西湖之特色,據以意象連結,斥資數億整建大門入口、景觀步道、植物園、親水設施等園區設施,並興建原木屋、醉月小樓、江南會館等住宿旅館。江南渡假村設置於尖山埤水庫內,集水面積1000多公頃,水庫面積約76公頃,號稱是全省碩果僅存的自然生態風景區,湖光山色,美景天成,山巒環繞;可登小丘而遠遠眺望,翠綠圍堤,扶樹影而搖曳,艷紅遍野,碧潭微波、浮光爍金,堪稱無汙染的人間美境。渡假村內相思湖即水庫集水區,湖光山色是園區最大的賣點,一旦下雨,水面上濛濛煙雨更是詩情畫意,「尖山煙雨」之名就是由此而來,湖上設有噴泉,可噴出壯觀的水幕,渡假村另設有畫舫遊湖,可輕鬆飽覽湖光山色。而為了不浪費這樣的美景,渡假村裡沒有過多的人工遊樂設施,純以自然山水景緻為主,園區裡種植多種樹木,包括橄欖樹、無患子樹、相思樹、樟樹等,而渡假村的小木屋就居於樹林之間,沿著木屋外坡道種植著高大的樟樹,可享受林木散發的芬多精。此外,渡假村將蓮、荷花種植於園區池塘裡,讓人驚嘆不已。江南渡假村的「雖有人作,宛若天開」讓我敝徉在湖光山色間,遠離塵囂之噪音和污染的空氣來放鬆一下,做個精神上的SPA讓頭腦能更清靜些,更能發揮腦力激盪,在大自然的樹蔭下來做一個TEAM SPRIT GAME?對可以達到百分之百的休閒效果。